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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晟
春分時節(jié)的陽光像被清水洗過,斜斜地漫過小區(qū)的樓頂。樓下花園里的桃枝忽地擎起三兩骨朵,粉白花瓣上還沾著露,就迫不及待地要往春風(fēng)里撲。這讓我想起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里的句子:“二月中,分者半也,此當(dāng)九十日之半,故謂之分?!睍円沟某禹葢以诖旱难?,天地正細(xì)細(xì)稱量陰陽的平衡。
踩著晨露往郊外走,田埂邊的薺菜頂著白花,在風(fēng)中搖成一片碎玉。農(nóng)諺說“春分麥起身,肥水要緊跟”,麥苗果然躥高了半掌,青翠里透出銀霜的亮色。遠(yuǎn)處傳來布谷鳥的叫聲,一聲聲叩著春的柴扉,應(yīng)和著歐陽修筆下“百囀千聲隨意移”的意境。
河岸的柳條垂得更低了,嫩芽像綴滿翡翠的瓔珞。幾只紫燕斜掠水面,尾羽剪開薄霧,讓人想起韋莊的“春日游,杏花吹滿頭”。它們銜泥補巢的忙碌里,藏著候鳥對季節(jié)的默契。對岸的油菜花開得正盛,金色浪濤間浮動著采蜜的蜂群,仿佛有人打翻了梵高的調(diào)色盤。
舊時鄉(xiāng)間講究“春分吃春菜”,如今城里人也興起了這股風(fēng)潮。野莧菜、蒲公英、車前草混著嫩豆腐煮湯,青白相間盛在瓷碗里。母親總說這是“咬春”,要把整個春天的清氣都含在齒間。午后陽光爬上窗欞時,孩童們玩起豎蛋游戲,雞蛋在桌面上顫巍巍立起,讓人想起《清嘉錄》里記載的“春分豎蛋,以驗陰陽相半”。
最妙是暮色初合時分。西天燃起橘紅的云霞,歸巢的燕子掠過小區(qū)廣場,翅膀馱著最后一線天光。誰家廚房飄出新麥餅的焦香,混著艾草的苦澀。遠(yuǎn)處傳來孩童誦讀“仲春初四日,春色正中分”的童音,和著布谷的啼鳴,在漸暗的天色里織成一張溫柔的網(wǎng)。
夜色浸透窗紙時,我翻開泛黃的《荊楚歲時記》,“春分日,民并種戒火草于屋上”的記載墨跡猶新。忽有夜雨敲窗,細(xì)聽卻是風(fēng)吹桃枝。想那暗夜里,萬千花苞正在醞釀一場盛大的離別,等你推開門,定會撞見滿樹嫣紅笑立在清明朗照中——原來春分的妙處,恰在這將破未破的微妙里,像宣紙上將干未干的墨痕,既含著冬的余韻,又藏著夏的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