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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濟(jì)南
翻開泛黃的詩集,墨香里忽然漫出蟬鳴與荷香。千百年前的文人擱筆時,大概不曾想到,那些寫下的夏夜流螢、稻花蛙聲,至今仍在紙頁間鮮活如初。
楊萬里蘸著西湖的水光,寫下“接天蓮葉無窮碧”。清晨的荷塘里,田田的葉子擠滿視野,粉白的荷花半掩在葉間,露珠順著葉脈滾落。采蓮的小船劃過,驚起一灘鷗鷺,這是李清照記憶里的夏日野趣。古人的夏天,總與水相連:王維在輞川別業(yè)聽“漠漠水田飛白鷺”,陸游在鄉(xiāng)村小路遇“陂塘水落荷將盡”,連尋常的井臺邊,也有王建筆下“取水灑中庭,仰頭任月照”的清涼意趣。
孟浩然的“荷風(fēng)送香氣,竹露滴清響”最是沁人。夏夜的庭院里,竹影婆娑,荷香混著露水的清甜。李昂寫下“綠樹陰濃夏日長,樓臺倒影入池塘”時,或許正倚在廊下,看日光把假山的影子拉長又縮短。這些詩句猶如時光的甬道,讓人們順著文字的臺階,走進(jìn)古人消暑的庭院,指尖仿佛能觸摸到竹席的涼意,鼻尖縈繞著睡蓮的芬芳。
辛棄疾夜行黃沙道,記下“稻花香里說豐年,聽取蛙聲一片”。月光灑在金黃的稻浪上,農(nóng)人披著蓑衣走過田埂,遠(yuǎn)處村落的燈火明明滅滅。范成大的“晝出耘田夜績麻”,勾勒出鄉(xiāng)村夏日的繁忙:男人在烈日下除草,女人趁著夜色搓麻線,連孩童也沒閑著,“童孫未解供耕織,也傍桑陰學(xué)種瓜”。這些帶著煙火氣的詩句,讓千年前的夏日勞作,變得鮮活生動。
蘇軾在蘄水清泉寺,看見“山下蘭芽短浸溪,松間沙路凈無泥”。雨后的山林里,蘭草新芽沾滿水珠,碎石小路被沖刷得干干凈凈。秦觀筆下的夏日庭院“樹繞村莊,水滿陂塘。倚東風(fēng),豪興徜徉”,桃花李花交相輝映,連柳絮也沾了一身香。古人總能在尋常景色里,發(fā)現(xiàn)不尋常的詩意。
最有趣的是楊萬里的另一首詩:“稚子金盆脫曉冰,彩絲穿取當(dāng)銀鉦?!焙瑑ο碌谋鶋K,在夏日清晨成了孩童的玩具。他們用彩線穿過冰塊,敲出清脆的聲響,這大概是古代最別致的“夏日清涼”。朱淑真“午困襲來聊避熱,西窗下、風(fēng)搖竹影”,寫盡偷閑的愜意;黃庭堅“四顧山光接水光,憑欄十里芰荷香”,把夏日的開闊與芬芳,凝成短短十四字。
合上書頁,窗外的蟬鳴突然有了來歷。原來我們與古人共享著同一片陽光,同一場驟雨。當(dāng)我們在空調(diào)房里抱怨暑熱時,千年前的詩人正枕著竹席聽蛙聲;當(dāng)我們對著街邊的荷塘駐足時,眼底的月色也曾漫過李清照的蘭舟。那些藏在詩里的夏天,不是遙不可及的過去,而是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,永遠(yuǎn)在文字里生長,在記憶里滾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