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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寒夜客來茶當酒,竹爐湯沸火初紅,尋常一樣窗前月,才有梅花便不同……”
每當我讀著這首詩,就想起故鄉(xiāng)冬天的黃泥小爐,和那暖暖的茶水。
童年,立冬后的旬邑,天氣特別寒冷,經常是一場大雪緊接著一場大雪,站在原野上看過去,但見滿眼都是無垠的白雪,看不到盡頭,甚至分不清那里是天,那里是地,就連村莊的那一道道籬笆、和籬笆圍起的土屋,都變成了潔白晶瑩的,讓人感覺,好像走進童話故事里一樣。
鄉(xiāng)人們都穿上了自家縫制的大棉襖,棉窩窩(手工棉鞋),捂得渾身腫腫的。可就這樣,剛從屋里走到屋外,耳朵還是很快地凍得生硬,似乎一碰,就會脆生生地掉到地上碎了。人們都急匆匆地趕回家,屋門一關,便把滿天的寒冷關到了外面。
這時候,土屋里那面大土炕,已經用麥秸燒得熱烘烘的,火灰上還煨上一些牛糞,人一坐上去,那熱氣就從炕上升騰起來,渾身都暖洋洋的,身骨兒像融化了似的酥軟了,瞌睡蟲就相繼爬上來,先是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打架,不久就全身癱在炕上,呼嚕一聲蓋過一聲,這一睡,不睡到天昏地暗就醒不來,一天日子就這樣打發(fā)了。用不了幾天,人人都會睡得渾身無力。便干脆走出家門,去鄉(xiāng)鄰家轉轉,諞諞閑話,有的人就順道把孩子的親事說和了。
那時,鄉(xiāng)村的人雖然窮,卻有著一片古道熱腸。只要來了客人,無論認識不認識,主家都盛情邀至熱炕上,然后點起一只黃泥小爐,為客人熬茶。那樣的時刻,屋外是紛飛的大雪,屋內卻是溫暖的。黃泥小爐中的炭火無聲地升起,茶罐咕嘟嘟的聲響,伴著的,是輕聲慢語交談。屋子里氤氳著茶的清香,和那種溫馨的氣氛。
熬茶的茶罐,多是用馬口鐵罐頭瓶改造,或者就是一個搪瓷缸子,自己添加一個鐵絲擰成的把手,因為用得久了,外面被煙火熏得黑乎乎的,茶葉也是粗茶。然而,人們的神情卻是隆重的。每到茶湯煮沸,主人必虔誠地潷清茶葉,然后倒入一只只小小的青花茶盅里,用雙手端起,恭恭敬敬地獻給客人,客人也必恭敬地雙手接過,先輕輕抿一口,讓那熱乎乎的、帶著淡淡澀味的茶水流進胃中,再慢慢回味其中的帶著山野風味的清香,而后連聲說:好茶啊。賓主于是相談甚歡。不覺間,鄉(xiāng)村鄰里之間平日的口角齟齬、糾紛,便都化解了,一樁樁婚事也說成了,人們的心情也都舒展了,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屋外是紛飛的大雪。
隆冬,鄉(xiāng)村里的一只黃泥小爐,一罐煮沸的茶水,一面熱乎乎的大炕,雖然沒有文人雅士靜數梅花的風雅,但是,那樣的時候,坐在一種濃濃的溫情里。握住一只小小的青花茶盅,便握住了鄉(xiāng)間的那一份溫暖。握住了那份一生都不能忘懷的掛念。(連忠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