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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昏踱過山頭,將山峁峁染得紅彤彤的,二嬸拄著拐棍,碎步挪過杏樹林,顫顫巍巍地向峁峁走去,橘色的陽光掠過她的銀發(fā)泛出明亮亮的光,二嬸瞬時被這光框住了。
二嬸的身影越來越清晰,車子向那條熟悉的土路緩緩靠近,小芹的心竟不由得緊張起來,像極了與母親久未相見的孩兒,她怯怯地打量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。
正月里,天還尚未轉(zhuǎn)暖,一陣寒風掠過,二嬸緊了緊偏襟子大棉襖,將拐棍夾在腋窩下,雙手筒在袖筒里繼續(xù)朝前走,沒有折回的意思。
小芹的家就在山峁峁的下邊,是兩山相夾的一道窄川。沿著她家院子右側(cè),有一條彎曲的羊腸小路,掙扎著從山下往外擠,把山梁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,沿著這道口子走出去就到了峁上,這時,“唿”地一下子,整個村莊就撞進了眼里,綠樹青山,紅磚青瓦粉墻,高房矮窯盡收眼底,羊群像云朵一樣綴在天邊,秋天,川底的田里的莊稼赤橙黃綠青藍紫一股腦涌過來,讓人目不暇接。
二嬸站著的這個山峁峁,曾經(jīng)是小芹的“秘密小基地”,承載著她許多的童年記憶。
“去峁峁喊你大吃飯!”母親的聲音裹挾著縷縷煙氣從廚房里飄出來。晌午的太陽照進窗子,被窗欞分割成一個個方方正正的影框,母親站在案板前,搟著一張大大的面。透過方方正正的窗格子,母親就是畫中人。
“知道了!”小芹扯著嗓子應(yīng)了一聲,一溜煙順著山路跑出去,手里的柳條劃過路邊矮墻,像一條長長的“蜈蚣”跟在后面追。
“大,吃飯了!”她到峁上扯著嗓子喊正在犁地的父親。
“昂,回來了!”父親卸下套繩,用力掄起來搭上驢背,驢子耷拉著耳朵任由父親擺布著。
山峁峁是親鄰們相互傳送消息的“高地”。滿頭白發(fā)的二嬸每天雷打不動要去峁上兩趟,早一趟,晚一趟,她拄著拐杖靜靜地在峁上佇立一半個時辰,再顫巍巍地走回去,二嬸的心事或許只能告訴那山峁峁;母親想家了,站在峁上,順著娘家方向看,頭上的圍巾在風中舞得很歡實,仿佛已將思念捎給了峁上的風;輟學的姐姐裝著心事來到峁上,望一望遠山發(fā)白的小路,眉頭便慢慢舒展,她在峁上吹吹風,那風兒暖暖的柔柔的,心中那點小惆悵就化了。
侄女桂花和小芹同齡,小時常常相約去峁峁上玩,分享天真的心事。侄女說只要每天把指甲使勁捏一捏捋一捋,就會變成漂亮的“筒筒指甲”。有一次桂花拿著小柳條追著小芹,非要讓小芹叫她“姐姐”。
峁上有兩個很深的防空洞通往六叔家的窯里,小芹總愛偷偷地趴在洞口往下看,洞里什么也沒有,但在小芹看來洞里面仿佛藏著很多秘密,她好奇地跑到洞口“撲通”一聲趴下,把小腦袋探進洞里,總想探出個究竟來。
山峁依舊守望在村子的山川之間,好像很寂寞。二嬸走不動了,母親已搬家,姐姐和小芹走向各自不同的風景,羊腸小道長滿不知名的野花野草,幾乎辨不清哪里才是路。
只有這山峁熬過春夏,迎接秋冬,默然佇立著。(王玉琴)